“这条鱼我是肯定要钓起来的,终有一天。那十年时间,我能坚持下来所有,都是因为心中有这个念想。”

@迷野

归档——2016年7月

2016.7.1



前几天胖子不知道拿我的笔电干了什么,直接把系统搞崩了,一开机就卡,怎么弄都没用,他倒好,一溜烟儿跑回了北京,而我拖来拖去,还是只能今天早上大老远拎去镇上熟悉的修理店。


我到店里时,认识的店主不在,听说是陪闺女出去玩了,接待我的是一个叫阿标的年轻伙计,人很热情,很快就帮我备份好数据重装了系统,装软件时还问我平时玩不玩游戏,他们这儿网速快,下载方便。


我平时开电脑只是上上网写写邮件,基本不在这上面花时间,本来想拒绝,但又想到闷油瓶可能从来没打过游戏,让他体验一下也好,因此还是点了点头,让他给我选一个装着试试,将来可以带闷油瓶玩。


说是说“带”闷油瓶玩,我心里其实有点没谱——以前我读书的时候,电脑在国内才刚开始普及,数量很少,尤其是如今大学生人手一台的笔电,当年都是得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随便一台就要小两万,很少有家庭负担得起,我是因为大学里念的建筑专业,制图作业多,学校机房又常年爆满(当时还没有网吧),跟老爹提了好几次,他才同意帮我弄一台,给我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许我打游戏。我那时乖得很,说不打就真的一点没碰,后来被我三叔三番五次地怂恿才玩了一两部单机,不过也就那样了,没觉得有什么瘾头,如今对这些东西更是陌生得不行,如果到时候出现两个人面面相觑的情形,那就尴尬了。


“关老板,您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装什么合适,”阿标听我说随便装,有点不好做主,“我先给你装个平台,要什么游戏你自己在上边挑就行。”


说着他就给我下了个叫“steam”的软件,网速飞快,没一会儿就装好了。我凑过去瞅了瞅,发现是个买游戏的在线商城。


“您要是觉得注册不方便或者嫌贵,可以在我们这儿买礼品码,”阿标对我笑道,“别看这里店面小,我们可是全国连锁的,跟很多运营商都有合作,总部那边天天发优惠券。”


我心道这不是方不方便和贵不贵的问题,反正是买给闷油瓶,我怎么可能嫌麻烦嫌贵,只是那些图标和简介都花里胡哨的,什么3456D,用笔电跑肯定跟火箭发射一样轰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装了台鼓风机。


阿标见我半天没挑出来,大概也想到了这点,就说现在的游戏确实普遍都吃配置,装了电脑还容易卡,他知道有一款冒险类的游戏,占内存不大,对电脑要求也不高,一般笔电都能跑动,而且口碑还不错。


我觉得冒险类应该能合闷油瓶的胃口,最后就让他帮忙买了那个叫《饥荒》的游戏,折算下来还不到20块,比我以前听人说的什么什么游戏的光盘礼盒便宜了十几倍。我想现在确实是在网上做事方便划算得多,应该找机会让闷油瓶多适应适应,玩不玩游戏无所谓(我倒希望他多玩玩游戏,免得动不动玩我),网上购物还是值得一学的。


走之前,为了避免在闷油瓶面前出丑,我决定先跟阿标请教请教,他给我讲解了半天,还帮我找了攻略,总的来说就是在游戏世界里积累主角的生存天数,角色一旦死亡就重新计数,积累天数达到一定数额可以解锁新人物和新关卡。我参照着攻略玩了一会儿,发现这游戏小归小,画面也不像现在主流单机那样精致,但确实有几分意思,至少不会让闷油瓶觉得无聊。


之后等到中午十一点多我才到家,进门直接先上楼去书房放笔电。闷油瓶今天可能是没出门,或者是已经回来了,正巧在里面看书,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跟他对视了两秒,猛地想起今天轮到我做饭,心虚地摸摸鼻子,咳嗽一声道:“小哥,我给你带了东西回来……你猜是什么?”


闷油瓶看着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就把笔电打开——刚重装过系统,开机很快——然后从旁边拉了条椅子,笑道:“你来看!”


闷油瓶放掉手里的书,走到我旁边坐下,我点开桌面上的图标,指着游戏界面问他:“小哥,你以前玩过电脑游戏吗?”


闷油瓶没说话。


我心道你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而后开口跟他滔滔不绝地把游戏介绍了一通,边介绍边演示,说到后来自己不知不觉玩开了,好不容易支撑到第三天晚上,因为忘记合成火把game over。


我叹了口气,意犹未尽地侧头看闷油瓶,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感不感兴趣。结果很令人失望,闷油瓶可能是由于经历多了,对这种冒险生存类的游戏并不感兴趣,因为他好像一直只是在看我,这时顺势伸手指照着我脑门弹了一下,叫我去做饭。虽然有点遗憾,我也知道现在已经很迟了,再不去厨房两个人都得挨饿,只能摸摸脑门乖乖起身下了楼。



2016.7.12



距离上次试图带闷油瓶打游戏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我虽然当时兴起玩了一局,可后来下去做了饭和闷油瓶吃了一顿,就几乎把那游戏忘在脑后了——毕竟这对我来说属于目前生活里的新事物,而我差不多已经过了那个会对新鲜事物着迷不已的年纪,下意识更倾向于一些既有的习惯,比如和闷油瓶一起出门散步买菜,或者是在书房看书看报、整理笔记,即使偶尔会开电脑查资料,也是查到就关了,然后跟闷油瓶去讨论。相对而言的,闷油瓶每天除了我偶尔偷懒不跟他一起出门之外,也基本都是和我待在一起,有时候是做正事,有时候是做别的什么事,总之就是标准的两个人安稳过日子。


不过我也必须要补充一点,上面描述的生活虽然明显带有习惯性和规律性,但真的不是像看起来那样平板无波,因为闷油瓶其实是个很会生活的人(这一点我真的不如他),他够勤快,也够精神,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愿意尝试,像之前的钓鱼,他不仅尝试了,还尝试得很好,村支书后来跟我强调了好几次不许闷油瓶天天去瀑布那边放杆,因为只要他在那坐着,周围十米之内别人连虾米都钓不上来。


所以,当我今天午睡完走进书房打扫卫生,结果发现闷油瓶在玩那个被我遗忘已久的游戏时,我居然也没那么吃惊。


——都是屁话,我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上的扫把吃了。


我想这是怎么回事,闷油瓶那天不是根本不感兴趣吗?他是不是被附身了?被谁,我吗?


“小哥,”我好半天才回过神,走过去叫道,“你在玩游戏?”


闷油瓶应了一声。他的坐姿很端正,手势也很端正,明明是在打游戏,却给人一种在升旗的错觉。


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但这确实是我第一次看见闷油瓶用电脑,而且是用电脑打游戏,以前我曾经想象过很多次他和各种电子机器接触的画面,在我看来对这些他多多少少应该是陌生的,而事实证明,闷油瓶就是闷油瓶,没什么能难倒他,即使面前出现一头霸王龙,他或许也能从容地教它稍息立正向右看齐。


我握着扫把站在旁边看闷油瓶操作,记录显示已经34了,目前还没有入夜,他在砍桦树收集木材,可能是砍得多了,系统刷出了一只桦树精。


这种boss只要砍倒就能解决,但有一点很恶心:他会无限召唤小桦树精和树根攻击角色,而角色被小树精攻击又会出现僵直。我刚想提醒闷油瓶,就见他迅速操纵人物狂奔出大概三个屏幕远,之后再返回,这时再砍桦树精,就直接砍倒了。


我看得目瞪口呆,叫道:“这也行!小哥,这怎么回事?”


“游戏bug,攻略里说的,”闷油瓶淡淡答了一句,点开菜单栏暂停,然后侧头看我,“想玩?”


我靠,连游戏bug和攻略都知道了,虽然我是想带他玩这款游戏,但他会不会学得太快了一点?这到底谁带谁啊?而且游戏里虽然8分钟就算一天,但34天意味着闷油瓶已经玩了四个多小时——我天,他不会上瘾吧?


我干笑两声,道:“没,你玩着,我扫地。”


“今天到时间了,”闷油瓶却直接站了起来,“你来。”说着就截下我手里的扫把,看样子是要代我扫地。


我还有点发愣,问他什么到时间了,他解释说这个游戏没有记录上限,所以他每天只玩大概四十分钟,也就是游戏里的五天。


虽然我觉得这种规划方式很像他的风格,但哪怕他每天只玩四十分钟,也说明他玩这游戏已经大约一星期了。


他是真的想认真玩游戏吗?


“小哥,”我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自己开始玩了?看你上次反应,我还以为我选的题材你不感兴趣。”


闷油瓶拿扫把拢了拢角落里的灰尘,淡淡说:“不会。”


我“唔”了一声,喃喃道:“就算这样,你学得也太快了,我都……你什么时候学的上网?”


闷油瓶闻言动作一顿,之后朝我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表情,似乎是不知该怎么回答。我盯了他半天,才听他简单解释了两句,大意是说当年有很多事情需要各方面联系,所以必不可少地总会对网络有所接触。


闷油瓶这人说话一向谦虚,他说的“有所接触”绝对不是一般的“有所接触”。我咽了口唾沫,心想这他妈是第一代网民啊,幸好我没手把手教他上网,不然岂不是班门弄斧笑掉大牙。


后来我借着闷油瓶的存档又玩了一会儿,但三十天以后的机制我还不熟悉,尤其是第三十五天,不小心就被大boss砍得一命呜呼。闷油瓶扫完地回来,我只能坐在椅子上尴尬地挠挠脸,说自己找时间帮他补回原来的天数。


我以为闷油瓶无非就是跟我客气客气,要么直接说不用了,没想到他听完我的话居然笑了一下。我有点怀疑他是嘲笑我水平不到家,立即捏拳头表示自己一定能补上,他却只是摇头说没事,然后把我的拳头握在手心里捏了捏。


我几乎没思考,下意识地就松开手指变成了和他交握的姿势。随后闷油瓶俯下身,先亲了亲我的鼻尖,然后才是嘴唇,好像我是什么小动物一样。我一个奔四的老爷们儿,也不是第一次跟他亲在一起了,不知怎么的,这次就脸红得特别厉害。



2016.7.27



七月末,雨村虽然气温不高,却越来越潮湿。早晨我看外面难得出了太阳,简直一分钟也不想多待在屋里了,马上跟闷油瓶提议出去野炊——当然不是在山脚下的烧烤店随便坐坐,我是想自己上山顶生火,什么烧烤架调味料统统带上,搞个原生态自由行。至于闷油瓶,出去玩这种事他一向随我,自然是爽快点头,看了天色以后还说这两天应该都不会下雨,我们可以直接带帐篷上去过夜。


烧烤架调味料这些家里都有现成的,但帐篷我是真不确定,于是说那得先去一趟镇上。闷油瓶却摇摇头,拉着我上了顶楼,没一会儿就在储藏室里找出了一顶轻量级的帐篷,撑起来可以睡三到四个人,容纳我们俩绰绰有余了。


“小哥你记性不错啊,”我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什么时候放进来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闷油瓶说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他也不知道,只是整理储藏室的时候看见,就顺手收了一下,之后又说那边的柜子里应该还有个新的烤炉。


我将信将疑地过去打开一看,果然有,而且确实是新的。


之后我和闷油瓶按他指的各个位置翻了一通,不但野炊的工具全有了着落,还找到了很多我一度以为已经丢了的东西:五只水壶、三副护目镜、六个登山包、两把三脚架、半箱没用过的笔记本……诸如此类等等。我挑了挑,把用得着的一起拿下楼,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闷油瓶对这个家已经比我了解了。


准备好行李之后,我们在上午十点左右出门,和往常一样徒步上山,不过因为有负重,我们选择了一个相对低矮的山头,这样爬起来不至于太劳累。毕竟爬山我们早八百年就一起爬够了,今天的主要活动还是野炊和露营,简而言之,就是玩嘛。


算上从家门口到山脚下的时间,我们大约花了两个小时到达山腰,正好停下来歇个脚吃点东西——当然不是在这儿就开火,饼干牛肉干之类能迅速填饱肚子补充能量的干粮我们还是带了一些的——这时恰好是正午,太阳就挂在我们头顶,虽然天气谈不上有多热,但我刚刚爬完老长一段山路,还是难免冒了一头汗,呼哧呼哧坐在石头上边给自己扇风边嚼苏打饼干。闷油瓶从包里找出水壶,给我倒了一杯盖温水,我其实想喝点冷的,但也知道他特意带了温的就是因为运动后喝凉水不好,于是在他的注视下乖乖一口下肚,然后把空杯盖递还给他;他接过去,再给自己倒。


半个钟头以后,我们又抬脚准备出发,这次要一口气爬到山顶,不再暂停休息了。按照以前来时的路线,中途我们经过了一片树林,这段路上阳光被密密的枝叶遮住,让我觉得凉爽了许多,视线也明朗起来(不用再时不时眯眼睛)。闷油瓶比我走得快几步,在前面帮我探脚下的土层或是折断碍事的横枝,偶尔会有被切碎的阳光落在他肩上,我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我们这次其实和倒斗也有点像:同样都是“盗宝”,不同的是倒斗是靠下地去坟里挖,而我们只是这样两个人走在天地之间,就好像平白获赠了许多宝藏。


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得笑了笑,加紧脚步赶上去和闷油瓶并肩,他侧头看我一眼,没有问我是不是有事,只是让我小心脚下,以及别被旁边的树枝勾到。其实有他在,我哪里还会被区区树枝勾走?


下午两点,我们在山顶一块还算平坦的空地上扎了营,闷油瓶去周围找各种生鲜食材和柴火。我其实也想跟他一起去,但考虑到如果没有人在,营地估计会被猴子之类的动物翻个底朝天,所以只能留下来看东西搭架子。这时候我还想,如果胖子也在那就方便多了,然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连同闷油瓶给我烤的蘑菇一起吞进了肚里——说真的,这不是我不讲义气,只是闷油瓶实在是厨艺见长,我被迫向美食势力低头。


总体来说野炊进行得很顺利,除了我不小心被草木灰糊了半张脸以外,反正闷油瓶最后也帮我擦干净了,不算什么差错。吃完东西,我和闷油瓶两人坐在山坡上一起看了日落、看了天黑,山上的夜很静,风也很轻,树影在微微的簌簌响动里斑斑驳驳。我坐得累了,拉闷油瓶一起躺下,枕着胳膊连猜带蒙地认星星,说错了,闷油瓶会轻声纠正我,偶尔对了,我就冲他笑。


当晚我很迟才入睡,闷油瓶也一样,他应该是因为发现我始终没有睡意,而我是自己不愿意睡着,总觉得这样的时间用来蒙头大睡过于可惜了,哪怕坐着对视一夜也很好。但我的生物钟早就被闷油瓶调成了标准模式,熬到后来忍不住用手去翻眼皮,闷油瓶见了,不动声色地伸手过来盖住我的眼睛,我刚张嘴就听他道:明天说。


之后我就安安稳稳睡着了——确实也没有什么道理不安稳,就像闷油瓶说的,无论还有什么话什么事,都可以等到明天,因为我还有明天,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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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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